第二十章(5 / 6)
从口外做生意买回来的,你瞧不上,我把它送给叫花子了。”
达庆又心疼又难堪,勃然变色道:“你,你竟然把它送给叫花子了?”致庸哈哈大笑:“不错,我都到了你门口了,可知道你看不上我们生意人,所以又回来了。出了你那个门,迎面就看见一个叫花子,我随手就拿它从叫花子那里换了这一张大清皇舆一览图。不信你到外面问问去,好些人都看见呢!”达庆一步步退出去,又羞又怒道:“乔致庸,你耍笑我!你把我看得连叫花子也不如?你有啥了不起,不就是做生意赚了点臭银子吗?就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我告诉你,你再有钱,也是商,自古士农工商,士为尊,商为末,我就瞧不起你们商人,你生气去吧!”致庸仍旧大笑:“四哥,我告诉你,我偏不生气!你看看我,我高兴呢!倒是你,好像气得不轻嘛!”
达庆已退到院中,当下跳着脚喊道:“我生气?我也不生气!我知道,你大哥一直眼红我们家中了五个举人,从小让你念书,想考个功名,回头好装点你们家的门面,可你怎么没考取呀?说是你大哥死了,你回来管事,其实你自个儿不是那块料,听说你去太原府乡试,头张卷子就胡说八道了一通,跑题跑大了。哼哼,你是中不了举,才跑回来做生意的,你当我不知道,我都知道,全乔家堡、全祁县的人都知道!”说着,他怒气冲冲地一路小跑着走了。致庸看着,笑容骤落,不禁怒颜顿起。
早就闻声过来的景泰见状,上前道:“二叔,别生气。我娘刚才都说我了!说我心胸小,没志气!”致庸叹道:“我不是生气,我是伤心,他怎么就忘了,他自个儿也是商人之后!”景泰半懂不懂地点点头:“二叔,咱不跟四大爷一般见识!”致庸蹲下去,拉住他的手道:“好侄子,二叔眼下就是因为你没长大,才不能去念书,中举,才让你四大爷这么得意!你要好好念书,别念那些八股文章,要念好书,正经书,学做人的道理。等你长大了,把乔家的生意接过去,二叔回头去读书,清清白白考个举人,给他们瞧瞧!”景泰大人似的昂头道:“二叔,都是景泰不对,景泰受不了胯下之辱,被四大爷从家塾里气回来,给二叔惹气。二叔,以后他就是再拿话奚落我,我也不哭了,我要好好念书,好好长大,接过你的担子,让你去中举,中进士,让我们家也能光耀门楣!”一听这话,致庸一下将他抱着举起,笑道:“好侄子,有志气,二叔就等这一天了!”曹氏倚门远远地看着他们,悄悄地拭起泪花。茂才在致庸身后站着,一直默默地看着曹氏。突然曹氏的目光向这里转来,他只觉脸上一热,赶紧转身又走进了书房。
夜里,乔家书房内,致庸仍在举烛看那张图。茂才走进来笑道:“东家,怎么还没看够?”致庸回头,激动道:“茂才兄,以前我只会说嘴,哪里真知道什么是货通天下,什么是天下那么大的生意!今天见了王协老先生的商路图,才算有点明白了呀!”茂才坐下,点起旱烟,拉长声调道:“噢,那说来听听,让我也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货通天下,什么叫做天下那么大的生意!”
致庸也不在意他的玩笑,激动地说:“茂才兄,像王协老先生一百多年前那样走遍全中国做生意,才能叫货通天下,才能叫做天下那么大的生意。乔致庸弃儒经商,救乔家,打退刘黑七,以为自己是个英雄,做了大事;乔致庸去包头解复字号之围,捎带着也救了达盛昌,重建包头商界的秩序和行规,又以为自己是个英雄,做了大事;乔致庸带头给朝廷捐海防银子,改店规,将晋商的天捅了个窟窿,闹得自己成了孤家寡人,还以为自己是英雄,做了大事不,直到今天,乔致庸才明白,以前那些根本算不上大事,我乔致庸也算不上英雄,真正的英雄应当做的大事我还根本没有去做呢!”
茂才激赏地看着他,连连点头:“说得好,东家,再说下去!”致庸两眼放光,道:“茂才兄,景泰今年八岁,再有十年,他就是十八岁,可以接管乔家的家事。我只有十年,这十年我们一天都不能虚度。当年王老先生能做到的,我也一定要做到;他老人家走到的地方,我也一定要走到。若做不了这些事,我乔致庸简直就是虚度人生啊!”茂才看看他,道:“当年王老先生为了实现晋商货通天下的梦想,北到大漠,南到南海,东到极边,西到蛮荒之地,可真是做到了货通天下,莫非东家也要这样?”致庸慨然道:“对!既然乔致庸做了晋商,就要有晋商前辈的胸怀和目标,只有货通天下,才能为天下生财,为万民谋利。王老先生能走到的地方,乔致庸在这十年间,也一定要走到!”茂才闻言也心情颇为激荡:“恭喜东家有这样的雄心!东家,你心里有些什么具体的想法,快对茂才说说!”
致庸沉吟道:“天下最大的生意,莫过于粮、油、丝、茶、盐、铁,粮油生意不是我们乔家的本业,盐铁为朝廷专卖,剩下的大生意,就只有丝和茶了!”茂才心中已经明白,仍笑着道:“可现在的情形是,南方丝路不通,茶路也不通!”致庸毫不犹豫,立刻反问:“茂才兄,天下人皆知南方茶路不通,也都不去疏通茶路,茶路果然就不通了;但如果我们去了,茶路莫不是就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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