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闲花落地听无声(5 / 8)
今日的午膳在长春宫用么。”
沈羲遥讶道:“是吗?那你去传话,朕不过去了。”
为心爱之人洗手作羹汤,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吧。若是为借他的权势来完成心中目的,怕什么也都可以做的,又何论一餐饭呢?他是我的夫君,但并非我心爱之人。
切菜时,心中难免为自己悲哀。我已不再是当初的凌雪薇,脱掉谢娘的身份,我必须与后宫中浸淫多年的妃嫔一样,失去良善和单纯,只剩下心机。
胸口似被粗绳勒得紧紧的,眼角微微酸涩,一滴泪落进水汽氤氲的锅里。这滴泪,是为死去的凌雪薇而流。
菜式十分简单,不出半个时辰便做好了。土豆炖牛肉、香菇菜心、风干鸭子、杂菌煲,及一道鸭皮酸笋汤。装在最简单的青花白瓷碗碟中,显出质朴来。
“皇上,做好了。”我亲自将汤盆捧进来,掀开盖子,鸭汤冒出徐徐白气,充满了鲜美味道。抬头看沈羲遥,惊讶地发现他竟换过一身家常青色如意隐纹棉布长衫,仿若寻常人家的公子,令人亲近。
“这汤往日多用鸡皮,今日臣妾见有鸭子,便用鸭皮鸭胸肉做了,皇上尝一尝。”我盛出一碗给沈羲遥:“皇上近日胃口不佳,这汤酸辣适中,开胃是最好不过了。”我又盛一碗香米饭,面上露出些须担忧之色:“只是有些辣。”
沈羲遥不等我说完已喝了半碗,“非常好。”他的眼里都是满足,然后又饶有兴致地夹起其他菜一一尝着,不住点头。
“一起吃。”沈羲遥拉我坐下,我没有推辞,悉心为他布菜。
“没有酒?”沈羲遥问道。
我摇摇头:“皇上下午还要处理国事,且饮酒伤身,这一餐还是不要了。”
沈羲遥爽朗大笑起来:“真是个严厉的管家婆啊。”
他用了民间对妻子的称呼,我看他换过便服的身姿,头上的青玉冠不若金冠耀眼夺目,给人添了温润之色。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里不是坤宁宫,他不是皇帝我不是皇后,只是一对平凡夫妻,过着简单幸福的生活。
如果他不是皇帝,我便不会有那些伤痛;如果他不是皇帝,我便不用费尽心机去迎合他;如果他不是皇帝,也许我会全心去爱他。
可他的身份,无法改变。
午膳后沈羲遥径直去了御书房,我思量着他既应了怡昭容去用午膳又临时变卦,恐怕晚膳会过去。果然,我午睡时便有养心殿的小太监悄悄来传话,只道皇上翻了怡昭容的牌子,晚上不来坤宁宫了。
这消息是我醒来时蕙菊讲的。彼时我正由紫樱伺候着将一身烟色绘峦黛山水八重锦高腰襦裙穿在身上,披一层洒金浅银灰披帛,又取了莲叶鸳鸯银簪要插戴在圆髻上。蕙菊走进来欲言又止,我便对一旁正从妆匣里找配饰的紫樱道:“你去看看小厨房里的紫米羹好了没有,本宫想用一点。”
紫樱“诺”了一声准备下去,我又道:“若是备好了,不要洒雪花糖,搁槐花蜜。”
紫樱笑吟吟道:“蜂蜜得粥温了放才有效,娘娘怕得稍等片刻。”
“不打紧。”我摆摆手:“去吧。”
蕙菊从妆匣里一面找出一对摩羯荷叶耳环为我戴上,一面道:“娘娘,方才福生过来说皇上翻了怡昭容的牌子。”
福生是养心殿里一名小太监,自我回到坤宁宫后,曾借着是蕙菊的同乡与她套近乎。我知他是想谋一个靠山和一份前程,便让蕙菊便顺水推舟请他打听养心殿里的事。
“这么早?”我对着镜子画眉:“是张总管派他来的?”
“不是,是他自己悄悄来的。”蕙菊顿了顿道:“他说,皇上批奏章时张总管端来一份荷叶甜羹,说是怡昭容差人送来的。”
我点点头。
蕙菊继续道:“皇上用了一口说很好,张总管又说怡昭容因等皇上饿过劲了,午膳没用便歇下了。皇上才吩咐晚上去长春宫。”
我用螺子黛描了眉,又用细羊毫沿着上眼皮仔细勾了轮廓,镜中的眼睛顿时妩媚多姿,顾盼生辉起来。
“你怎么看?”我将一串七彩碧玺手镯戴在腕上,这是这身妆扮中唯一的亮色,却隐在宽大的袖子中。
“张总管并不是多话的人,此举明显是为怡昭容讨恩情。”蕙菊淡淡道:“只是娘娘从前待他不薄,他为何要这样做?”
“蕙菊,宫中除了本宫,哪个妃嫔最得宠?”我笑着问道。
“自然是怡昭容。”蕙菊答道:“和妃娘娘有了身孕不便侍驾,加上皇上原本对她就是细水长流的宠爱,所以不算最得宠。柳妃娘娘有小公主,可是皇上近年来对她好像淡了。其他妃嫔自不能和怡昭容比。”
“是啊,张总管是聪明人。”我将一个小匣子交到蕙菊手上:“我是皇后,需要大度,需让后宫雨露均沾,所以他为怡昭容说话并不会得罪我,于他却多一重保障。”我微微垂下鸦翅般的睫毛:“更何况,我与皇上毕竟不再当年了。”
我说罢向外走去,蕙菊紧紧跟上来,不解地看着手中的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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