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3 / 4)
径自伸手将巾栉接过来,小心翼翼覆上她的额头,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口里淡淡道:“看来几位大人年事已高,一个药方儿也得写这么久。”
一众太医们正忙着写方子下药,听了这话,豆大的汗水儿便涔涔往下落。医正们都是读书人出身,与谢景臣同朝为官,气势上自然矮了一大截。
几人面面相觑,未几,其中一个当事的站出来朝他深作一揖,埋着头诺诺道:“相爷,方子已经开好了。”边说边将手里的药方递给钰浅,“照着方子去御药房抓药,七碗水煎成一碗水,尽快给帝姬服下。”
钰浅应声是,撩了帘子旋身去了。他面色仍旧沉静,指尖缠着念珠一摆手,眼也不抬道:“都出去。”
众人心头惊骇,帝姬的寝殿,丞相一个外男独自留在这儿,怎么样不妥当。然而他说的话不容忤逆,太医内侍们眼神上一番来往,只好闻言躬身应是,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金玉走在最后头,面色萦着几分忧色,很是放心不下,一步三回头。
这个节骨眼儿上,殿下这样虚弱,摇晃一下就能散架似的,丞相再喜怒无常,也不至于对着个重病之人下毒手吧!她没个奈何,只好在心头安慰自己,最终咬咬牙旋过身,反手合上了殿门。
听窗外,雨已经停了,唯有檐下还有淅淅沥沥的脆响不休。雨过便该是天晴,该是苦厄过去的好兆头,然而这会儿不是白天,没有虹桥,没有温暖的日光,夏令的夜晚,天色重得像无底的洞,黑漆漆一片,风声呼啸着有朔冬的意味,像精怪的吟唱,要引人堕入无尽的深渊。
她躺在榻上,闭着双眸无声无息,安静得像入了画,一头的青丝铺在枕上,如墨又如绸。
胸腔里有东西要炸裂开一般,烧得人坐立难安心神不宁。他眸光微动,端详她良久,又伸手去触她的发,指尖却在发抖,穿滑过去,五指用力收拢,握住一束冰凉的发丝在掌心。
人前还能强自镇定,这会儿人去殿空,他的怒火几乎要烧透半个冷夜。在英华殿外看见她,孤零零地躺在雨中,那副孤苦可怜的模样简直令他心如刀绞。
他低头吻她的额,薄唇似乎有些迟疑,带着几丝试探的意味,最终温柔地落下去,隔着冰冷的巾栉仍旧能触及那火一样的温度,几乎要灼痛他的唇。
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他是一副石铁心肠,居然会为了她心慌意乱。在暴雨中看见她,那时的滋味叫人毕生难忘。那是一种惶恐得濒临失控的滋味,究竟在惶恐什么?怕她死么?怕失去她么?
最初对她,明明只是金蝎蛊勾惹起的欲念,从何时变得这样难以割舍?他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炽热而柔软,仿佛能烧热积年的霜雪。
人总是出于本能地渴望同类,她是他养大的人,某种程度上其实与他许多相似,譬如杀人不眨眼,譬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然而她又是矛盾的,一面工于心计,一面童稚天真,一面冷漠自私,一面又能为了不相干的人牺牲自己。
在她脸上鲜少看见笑容,然而怪异的,他居然清楚地记得她笑的样子。红唇绽开,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弯弯的眼睛像月牙,明媚堪比三月春光。
然而这时她紧闭着眼睛躺在榻上,毫无生气的,呼吸太轻薄,屏息去听才能分辨一二。他的怒火难以抑制,今日之事,若没有太后授意,单凭皇后那个蠢物怎么有这个胆子!
正思忖着,外头传来一个太监的公鸭嗓儿,隔着门板扬扬长长地响起,呼道:“皇后娘娘驾到——”
话音方落,坤宁宫的仪仗已经进了碎华轩。金玉面色大变,暗道这个皇后果真是阴魂不散,殿下都让她折腾成这样了还不甘心么?这都找上门儿来了!她心头悲愤,面上却不敢表露,只好领着一众宫人出去迎驾,跪伏在地上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岑皇后扶了娉婷的手立在院中,垂了眸子扫一眼众宫人,略皱了皱眉,纤纤玉指捻着手巾掩鼻子,眼中有几分嫌恶之色,曼声道:“听说帝姬身子不爽?”
这口吻轻描淡写,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金玉跪在地上听得鬼火起,恨不得一口唾沫啐在这张金尊玉贵的脸上,狠狠咬了咬牙,暗讽道,“回娘娘,帝姬在英华殿外跪了好几个时辰,跪到大雨倾盆也没等到让她起来的旨意,受了风寒,正发着高烧呢。”
娉婷眉毛一挑上前,指着她怒斥:“不要命的东西!怎么敢这样跟娘娘说话!”边说边挽袖子要朝金玉挥耳刮子。
是时殿中信步走出一个人,曳撒与长发都是半干,却不掩丝毫风华。谢景臣施施然而来,对掖了双手,垂眸道:“臣恭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娉婷手上的动作,只得堪堪作罢,领着一众坤宁宫的内侍朝他屈膝,异口同声恭谨道:“丞相千岁。”
关于谢丞相的手段,宫中女人即便不曾亲眼见识过,也都有耳闻。妇道人家胆子小,见了他,岑皇后面色微变,若非无可奈何,她是绝不愿与这人打什么交道的。然而转念一想,这人再耀武扬威也是在旁人面前,再大的功劳和权势又如何,官场上那套罢了。他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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